1986年對我是個轉捩點,校友在桃園這所學校教書〈靠常務董事的關係〉,向董事會推薦欲挖角我至該校教書,如果是要我當導師我是不可能從台北舉家遷到邊遠的鄉下〈原因是只要有空間讓我發揮便可,同樣是導師我自然會留在台北。〉,而當時此校友說以副主任任用,我答覆說有組長當就去,校友之後宣稱說協調好了沒問題,如此將我騙到桃園鄉下,擔任導師工作,當時亦可拒絕,但會讓人認為我是為當官而教書的,因此就接受了。
只要有學生給我教,我都很高興,學校給我甚麼樣的班和學生呢?近二十位有前科與保護管訓的兄弟,有六位智能不足〈包括名字不會寫〉,有兩位精神分裂症及一名癲癇好發患者,以及問題較輕微者,分析後能輔導升學在42位同學的班只有8位。當天即發現不妙,如果全班是兄弟或是全班是智能不足都難不倒我,這種混合班怎麼辦?第一天就與其他班鬥毆,此後數週霸凌事件不斷,我與同學們不斷的研究解決的辦法,放學後往一個個同學家跑,每天忙到晚上11、12點〈直到畢業前〉,這個期間同學感受我對他們的關心,又陸續介紹朋友進來這班就讀,使班上人數超過60位。
由於先天上的不足,外在儀表言談與其他班相較總顯得不如人,然而學校並不考慮原有的差異,讓同學逐步漸進的改正以符合要求,謝教官〈虛擬的姓〉三不五時專挑我的班同學開刀,在大問題找完後開始挑小毛病令同學雞飛狗跳;而這個班在學校完全沒支援之情況下,除了教官之外訓導主任、校長,幾乎每天升降旗都罵,校務會議、訓導會議亦專案提出指責抨擊,時間往往長達1小時之久,此現象持續將近一整年;自己受辱我並不很在意,然而同學忿忿不平的心情,要能撫平,卻要想盡各種方法,在慢慢與同學深入的研究中,這個班雖跌跌撞撞但仍逐漸的進步。下課後繼續處理學生問題,雖然辛苦,但卻還比較快樂,因為家長們都十分歡迎我,無論是幫他們找離家的小孩、親子間爭吵,甚至家長夫妻吵架,不少電動玩具店老板、保鏢為此而認識我,知道我來找學生回去上課,自己班處理完後,其他班家長也請我幫忙,好像我有用不完的體力。
1.離婚的曙光:每每學校開完會,自己的冤屈情緒怕影響家庭小孩,都沉沉靜靜的回家,太太一句說:做錯事了哦!開始大吵大鬧又哭又打,不論如何安慰,一定吵到整晚無法睡;我知道是該離婚了〈當然還有其他原因。〉,然而女兒太小就沒有媽媽真可憐,只有忍耐了。
2.這種班如何帶?我準備好筆記將每位同學的優點記起來,不論在班上與同學講話、個別談話或是與家長聊天,我總是有辦法找到各式各樣奇奇怪怪的優點說:「誒!同學你真厲害,如果你這項專長運用在XXX,將來出社會一定不得了。」「你兒子在XX方面,進步不少,我們好好鼓勵他!」「我們班XX同學成績已經超過其他班,大家要給他支持。」慢慢的讀書功課變好,各項競賽成績也跟著進步。
3.超大的打掃區域:訓導處分配給我們班環境打掃區包括福利社餐廳旁水溝〈最髒的〉、垃圾場、停車場等佔學校面積達1/4,原本是用來整我的,卻被我加以運用,我將智能不足等不會念書的同學8位找過來說:「我們不太會讀書沒關係,我們要會工作,現在老師將這個區域交給你們,有沒有問題?」他們回答沒問題。因此學校其他老師,常看見這些同學每天辛勞的在工作,按成績這八位同學不可能及格,但是每位老師看到這種情景都不忍心,全都給及格順利畢業。養成勤奮的習慣,出社會處處受歡迎。
4.老師的百寶抽屜:在垃圾場收集到的皮帶領帶軍訓帽等,洗乾淨收起來,看到同學服儀不及格立即遞補,並準備有針線包,止洩藥〈1號大力丸〉、胃藥〈2號大力丸〉、感冒藥〈3號大力丸〉等,碘酒、棉花、紗布及其他許多學生用品,學生常碰到的問題多可解決。〈若干年後,謝教官也學我這招。〉
5.如何帶領學校向良性發展?上課前我會準備許多同學日後用得到與課程有關的知識,許多同學下課到辦公室問我問題,小小桌子往往擠了十幾二十位同學,與其他老師桌前冷冷清清,形成強烈對比。校長看見了,如果在開會說:「大家如果像林老師一樣做好教學準備,必然都會受同學歡迎。」,那麼這所學校必然是往良性方向發展,然而校長卻相反的要求我應該與其他老師多多交際〈如下課後一起去喝酒聊天〉,叫好的向壞的靠,學校自然要辦的要倒不倒。
6.保護好親近自己的同學:有些同學屬於缺少家庭愛者,會主動親近關心他的老師,而這些同學最可能是被霸凌的對象,因為他們最容易被懷疑打小報告〈抓耙子〉;通常我聽到同學告訴我事情,我都不立即處理,因為多會再犯,因此注意埋伏抓現行犯,抓到時沒處罰,只有勸勉:「不可以這樣哦!這種行為出社會會不受歡迎。」有白目學生因私人恩怨向我打小報告,由於處理方式超溫和他覺得沒報復到,因此有一回跑去報告訓導主任,結果犯錯同學被叫去罵記了過,不久這位同學就遭霸凌,我找同學出來談說:「你當時向我打小報告時,老師勸勉他們一方面是誠心要他們改過,目的不在處罰,而也是在保護你。」霸凌者道完歉後,以後也就沒有再犯了。如此我對同學狀況才能一清二楚,而同學們也都很樂意的告訴我他們私密的事。
7‧桃園與台北的不同:在台北教書巡視校園,看到一群同學在廁所外抽煙,跑過去抓,同學們嘻嘻哈哈跑給老師追,並笑著說:「哈哈!抓不到。」讓人好氣又好笑。在這理可就不同,老師過去抓,同學都不走〈每個都人高馬大。〉,將老師圍起來煙仍叼在背後,帶頭大哥說:「老師,我們沒抽煙是吧!」逼到老師說:「是。」才放老師走。因此在這個學校每位老師都被教訓的乖乖的,在我來之前。我來之後,碰到幾次有老師〈跟我一樣新來的〉被圍〈有一次女教官被堵到臉都紅了〉,我上前:「同學,老師要你不抽煙,是為你好。你沒看到報紙上有寫嗎?抽煙會影響性能力。」將同學驅散;這個現象在我到校將近半年才沒有。在此大家再對照我公開的第一篇校園事件不要讓學生開扁老師,便可看出這個校園的原貌。
8.帶同學考證照、輔導同學升學:這所學校辦校20年未有人考取證照與二專〈雖然當時錄取低,但也不應差到如此。〉,高二初開始帶同學考照,初試十八位同學參加通過十三位,返校時有同事問:是不是全軍覆沒?〈以往是這樣〉,我回答過十三個,這位老師竟回答:好像也不怎樣!其他同事終於看不下去,大叫:「這樣還不夠好?」我也不了解為何複試錄取率為何那麼低,當時聽說一個試場只過一、二位,我們十三位同學能通過二位,算是強差人意。而我們班同學原都是將成績最差挑出來所組成的。其他所謂的好班仍舊初試就掛零。同學於假日到自己家免費上課。
9.不愛念書的同學叫他們半工半讀去賺錢:同學相競賺錢存錢,高二即有人買車,至高三有同學買房子,畢業時有十六位同學開自己的轎車來慶祝。我想學生自己賺錢,開比老師豪華的車,在國內應該很少見。
10.盡努力學習,不計較得失:班上兩位精神病患者,在國中原是資優生,流落到這個班很容易發作,要花很多時間照顧,穩定時成績很好,為班上榮譽同學們大家都給他們打氣,病情也穩定下來,其中一位比較嚴重,時有不來上課情形,我多次利用空堂到他家載到學校上課,直到有一次是下午第二堂去載他,同學説:「老師,只剩一堂課,不要上了。」我告訴他:「只要我們可以做好的,我們盡力去做,不論成功失敗。」同學於是與我返校上最後一堂課,從此這位同學就不再缺課。
11.同學的遊戲:這所學校同學上學書包通常是空空的,一次發現同學放學很認真在製作紙球,我問做甚麼,原來是遊戲用。學校位於鄉下,放學時校車從郊區往都市開,恰與其他學校相反,路上會與她校特定的校車交會,在交會短短的幾秒鐘,同學打開車窗把書包裝滿鼓鼓的紙球,迅速丟向對方校車內,我問他們贏了沒,他們說:「我們贏了。」是啊!其他學校同學是比他們是嫩了一些。
12.霸凌方法一:預藏兇器。有些兄弟約好要打某人,在大清早攜兇器〈一般是長刀,短的開山刀也有。〉進入校園等被害人到校即犯案。用長刀目的是要壓制對方使其不敢反抗。處理方法,就是我比他們早到學校,比他們晚離校。因此我通常清晨6點以前即到校。至學校完全沒有學生離校。
13.霸凌方法二:光天化日攔校車〈對本校及他校均有,並時有穿黑衣至他校犯案。〉,通常持長刀,記錄中有一次持槍,將人拖下校車打或押走。〈校車有隨車老師。〉這招我沒辦法防範。我再三告訴同學不要用暴力解決問題,你們信任我把問題攤開來講,我幫你們想辦法,會當同學應該是有善的緣份,不要用這方式將它毀了。
在校的第三年,一位畢業的校友到校找我說:「老師我那時候沒聽你的話,打了一位同學,真的不應該。上個禮拜我們家的產品要向某大廠推薦,本來很有希望,帶樣品去時發現採購課長竟是被我打的那位同學,我只有黯然回去。」是的,世界並不大,結怨之後那時候受到苦果都不知道。
14.逆勢招生:這原本是所正在萎縮的學校,一屆招不到250名學生,在高二升高三這年,家長及同學們幫忙拉,我以一個老師之力拉了一百多位新生。〈同學回報說190多個。〉
15.天上掉下來的燙手山芋:蔣經國先生民間十大好友之一的公子,在學校打人罵老師被學校退學,沒學校敢收,轉至這所學校,沒人敢教送來我這班〈這種學生如收到李敖的兒子。〉。轉來時我告訴他要訓練他做領導人物,給他當班長,其週記有云有人說其賣豆乾....他很生氣,我告訴他把企業資訊化,行銷國際為國家社會做些事。此後就比較不生氣〈後來真是做到了。〉。
高三寒假學校換校長,楊校長〈非真實姓氏〉經歷顯赫〈桃園武陵高中訓導主任轉國中校長,任知名大型國中校長多年退休〉,弟弟又是K黨立委,自然不會將只有年資6年的我放在心上,上任時即聽各主管講我的不是〈邪門〉。原本印象就極差了;某日此公子遲到跳牆進來,被校長看到喝令站住,公子不理會繼續走,校長氣沖沖跑去抓他,被用手擋開,這回校長可氣瘋了,只見公子走進教室,校長咆哮怒罵:「你這是甚麼樣的老師,教出這種學生。」事情突然發生,不知如何說明,校長一下甩頭就走。為此我要求同學去道歉被拒絕,連其父帶子道歉也都拒絕。〈這就是權力的驕傲。〉
很快的同學要畢業了,學校沒有準備禮堂,沒有佈置,也沒有佩花,擠在一間大型教室,學校以應付方式把人送走就算了。雖然是我所見到最寒酸的畢業典禮,但是我與同學一樣都十分高興,同學在自己車上裝滿了花,我也穿的比較整齊。在熱鬧的氣氛中完成典禮。
同學畢業後,學校感覺寧靜了很多,長期對我有意見的訓導、輔導等主管,天真的以為我的靠山畢業了,趁這個機會加油添醋說壞話,校長以為似乎必須將我解聘以平息眾怒〈事實他原就如此想〉,解聘一事我早就心理有數,只是我沉默不說而已;然而這批喝酒集團成員,有一位在期末考前幾天,竟掩不住內心的喜悅,得意的在上課說了出來,引發喧然大波,立即在同學中傳開,升學班班長及幹部一起來辦公室找我,問這件事是否真實,並表示他們可否去向校長請願,我告訴他們請願是沒甚麼用的,「不過你們向校長表示一下意見也好。不要說只是愛玩的學生喜歡我。」剛好女輔導主任聽到,敢緊得意的報告校長說我在發動學生請願。是時升學班幾十位同學剛好全都到了校長室,校長真的氣炸了。隔天期末考第一天,考完下午校務會議,會中即宣稱我在被解聘之際,竟然幼稚到去發動學生抗爭。會後我自然要向校長解釋這沒有的事,解聘就解聘還留個臭名幹什麼?校長沒聽我解釋,背對著我,喃喃自語的說:「看你也快30歲了,思想竟然如此幼稚,想發動學生抗爭,你以為學生是狗是白癡啊!讓你叫來就叫來,叫去就叫去!幼稚哦!」我再次嚴肅的說:「沒有發動。」校長不理會重複說:「幼稚!」總共五次,揮揮手叫我出去。
這讓我陷入了長考,沒發動學生抗爭,校長卻已經如此宣佈,人走了還留臭名,說又發動不起來很幼稚,好!那麼就來發動看看。時間沒有多少已經是黃昏時刻,明天溫書假,後天最後一天期考,接著結業式,結業式完就放假了。發動?要發動多少人?我限定只有我有教過的班,大約是學校的1/2。如何發動?要不要通知媒體?
1989年6月30日這天如往常一樣清晨6點即到了學校,看著同學一批批平靜的進入校園溫習功課,朝會謝教官一樣宣導考試注意事項,第一節考完,第二節也考完,接著第三節沒監考我隨即轉入指揮所,一批媒體記者果然按時間〈在第三節打鐘前5分鐘〉到達,起先看到如此寧靜的校園,不像有事,在走到校長室前打鐘〈期末考結束〉,同學果然發動了,畢業生也回來很多,同學繞場一圈隨即離去,不參加結業式,幾位不錯的女老師掉著眼淚拉著同學說:不要走。同學仍堅持離去。我看了也很難過,她們不是我要針對的老師,輔導主任自己帶的班倒是走的一個不剩,有一位班長要走之前來向我報告說:班上走光了,他也要離去。我告訴他也不能全走,你留下來看看有甚麼事情,好通知班上同學。許多女生班我沒教到也要加入,我告訴她們趕快回去,冤有頭債有主。
現場紛亂,隨即警車一輛輛趕到,我立刻下令同學自後方撤離,等人撤光後,警力才逼進到指揮所,而在我也撤走之時,聽到有未參加只是旁觀的同學被打;警察當時也實在火大了,找老半天抓沒半人,被打的同學不是我教過的學生只是同情者,為何被打不知道。記者找不到當事人,校長嚇的躲起來,我也無法出現〈會被以現行犯逮捕。〉。至於大溪分局今天的運真的糟透了;抗爭已經落幕,沒抓半個人,又因打錯人,分局還被上百民眾包圍,民眾怒吼要求交出打人的警察。學生因我被打,我不能躲在背後不處理,因此我挺身站出來講話,民眾叫好,警察沒料到我就是他們要抓的對象。
到晚上回想起來,覺得真是不可思異。學運是何等大事許多同學知道,在發動前十多個小時〈各班幹部最早知道,校務會議當晚即知〉,幾乎全校同學都已經知道了,然而他們能沉靜的藏在心理,完全沒事一樣的考完第一節、第二節、第三節,除了支持我的老師中有一位知情之外其他老師、教官、主任、安危秘書全部不知,他們很多是15、6歲的小孩啊!是如何做到的。留下來老師的百寶抽屜,或許其他老師會知道如何愛護學生了。
〈事件後離開這所學校老師約20位,超過1/2,招生更加困難。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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